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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启版县志:中牟县历史文化断裂的主要内因

发布时间:2019-07-29 点击数:2536
中牟邑问题最早在西晋臣瓒的《汉书音义注解》中对地点提出异议,其后虽然又有几个学者说中牟邑在河北,但直到明朝天启之前都不能撼动中牟县的地位,如正德版县志还明确记载中牟县是佛肸反叛之地,因为我们有很充实的相关证据,看过的人都无不信服,如郦道元、蔡邕等人,那些质疑者肯定没有来过中牟县。然而,到天启年间出版一本县志后,这一切突然急转直下,中牟县汉之前的历史被粗暴的砍断拱手送人!解决中牟邑问题已经势在必行!《细考中牟邑》一书并非新创,只是客观全面的向大家展示历史的真相,把中牟县的历史从正德版县志接引,弯道取直而已,并在此基础上完善、加固。

前些天终于找到明朝天启年间段耀然(县令)、张民表编撰的《中牟县志》,之所以要找此书,因为之前有人用此书中的记载,公开宣扬中牟邑是在鹤壁而不在中牟县。这些天仔细研读全书,尤其是书中关于中牟邑的记载,感触极深。一个月来,我对书中的观点进行多方考证,来详细看一下书中的观点能不能通过检验,以下是本人一些浅薄的观点与大家探讨,以求抛砖引玉。



首先,书中目录标注第一卷开篇为“建置考误”,正文中写作“志地”,第一句:“读《论语》者敝邑沿为赵邑,而实非也。”意思为:《论语》中记载中牟县为赵国城邑,实际上不是。一开始就是直接否认中牟县不是赵国的中牟邑;又云鲁恭做县令时已经有中牟这个名了,但是不知道此名起源于何时。然后作者就“臆谓”(猜想):三家分晋后,赵国夺取了中牟邑,于是魏国就在荥阳划出一块地,把“河北中牟邑”的山川、城池、堤防、墓冢、桥梁、亭子、土岗、物产等等全部复制过来,连名字也“施故号”叫中牟邑,并称这是一种“变列之法”,因为地方小,不用专门“分书”(记载)。这就是他们认为的中牟起源,并且还举周朝的新郑和汉朝的新丰为例。作者认为中牟县是仿“河北中牟邑”而建造的,确实花费了一番“心思”!真的很佩服他们的想像力,把中牟县想象成一个巨大的山寨区,承认“河北中牟”是中牟县的源头。仔细考证之后,这猜想有多处难以自圆其说,又与诸多历史记载不符,真可谓破绽百出:

1,作者举东汉初期鲁恭为中牟县令,说此时已有中牟之名,不知起源于何时。

《汉书·地理志》记载西汉初已设立中牟县,据此可知时若有两个中牟,设立中牟县时一定会改名的,因为县级建制都是朝廷设立、命名,并且要造册备案。汉朝时已经刻意避免重名,也从侧面证明汉之前不可能有两个中牟。证据见后。

2,说魏国仿造“河北中牟邑”,大到城池、山川,小到亭子、沼泽,就连物产也要一样,这可是一项精细的巨大工程,居然查不到史料记载。之前的正德版县志也无此类记载,民间也没有这方面的传说,只能理解为作者的“专利”。文中也没解释魏国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、物力、财力复制一个中牟是何动机,中牟离魏国都城大梁五十里,属于京畿重地,在此精细复制一个别国城邑不妥吧?

3,割荥阳建中牟一说。

原文中写作“今荥阳”,据《续荥阳县志》记载,明朝荥阳属郑州(清代称郑县),和中牟同是开封府辖县,无隶属关系。再看春秋战国时,三家分晋是公元前375年,此时中牟城属卫国管辖。据《史记·赵世家》记载公元前372年赵国夺取卫国包括中牟城在内的七十三城,公元前364年魏国迁都大梁,《水经注·河水》记载“昔魏徙大梁,赵以中牟易魏。”郦道元说的很清楚,三家分晋后,魏国建筑大梁城并迁都,用边陲小城繁阳(河南省内黄县)换中牟城,又在圃田泽西建筑长城,很明显这一系列措施是魏惠王早有谋划的,根本无需复制中牟,如果按作者的猜想,此时魏国当有两座中牟城,很难自圆其说;再谈谈荥阳,三家分晋后韩国夺取此处并建筑荥阳城,民国《续荥阳县志》记载:“战国时为韩荥阳”,《战国策》记载秦王想灭韩国,向群臣问计:“范睢曰:‘举兵而攻荥阳’”;又“秦攻韩之管”,可知管城以西都是韩国地界,且一直持续到战国结束;韩、魏的边界在圃田泽西,在今管城区107辅道西,有青龙山魏长城遗址为证。至此可知,魏国割荥阳建中牟邑之说纯属无稽之谈。也说明作者对中牟及周边的历史不了解,用想当然的态度编撰县志。

4,作者举“周新郑、汉新丰”为例证明“施故号于新邑”。

“郑”是指陕西郑县,郑国的发源地,迁到河南后叫新郑;“丰”指刘邦老家江苏丰县,刘邦建国后接父亲来长安,怕父亲不习惯就在长安附近仿照家乡事物建一个县,叫新丰,事载《西京杂记》。作者举两个例子本意是要证明可以有两个同名的城邑,却适得其反陷入自相矛盾。事物可以完全复制,但取名时会加个“新”字以示区别,这是作者举例证明的。春秋战国时,人们已经注意重名的问题,诸侯国、城池、县邑重名时,都会加个方位词以示区别。除了前面的新郑、新丰外,还有魏国都城起初在陕西叫少梁(今韩城市南),迁到开封后叫大梁,从此事可知,即使魏国仿造中牟,名字也会变动一下的;汉前河北有汲县(河南卫辉市),西汉初又在黄河南岸设立一个汲县,叫新汲(河南扶沟县),事载《汉书·地理志》。这种命名思维至今沿用,1986年国务院颁发的《地名管理条例》及《实施细则》,主要目的就是规范命名避免重名。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,最高领导层都刻意避免重名,到明朝时这已经是基本常识了。古代县邑依然有重名,但是数量极少,只不过是作者举的两个例子并不恰当,反而让自己更被动。关于中牟邑最常见的叫法是:河南中牟邑、河北中牟邑,这也是为避免混淆。

5,最关键一点,《春秋》、《左传》、《管子》、《春秋左传·正义》等先秦古籍都明确记载当时河北已经被狄族占领,华夏各国都没进河北,自然河北就不会有中牟邑,详情见后。作者把中牟的源头拱手相让,又给自己家乡“臆谓”一个源头,他们的猜想无凭无据,自然经不起考证,可信度极低,但是却起到混淆视听的效果,给后来编撰县志带来不小的麻烦,于是乾隆版县志又衍生出“古称圃田、汉始建县”的说法,沿用至今,让中牟县历史进入更深的误区。于是,中牟汉之前的就这么断了。

6,一般来说写县志“建置”或“志地”都是正文第一卷,是讲述一县历史的核心之处。作者把一段毫无根据的猜测放在开头,很明显的不合适。以后版本的县志都没有沿用此猜想。表明本地人都不认可此说法。

这个猜想明显透着草率、仓促,我们不妨也“臆谓”一下:很可能是作者在编撰县志时面对各种不同的记载无所适从,临时想到的。

其次、史料记载方面。

作者把中牟县是中牟邑定义为“误”,并称自己已经“考正”。引用的证据主要是《水经注》、《春秋左传正义》、《史记正义》、《史记索引》几部史料,这些书中的观点在《细考中牟邑》中已经详细反驳过,在此简略引用:

1,县志是一方正史,如国史中有明确记载的,即是最权威的证据,应该首先沿用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、《晋书·地理志》两部国史已经明确指出中牟县就是中牟邑。作者视而不见反而引用大量杂史去质疑,明显不妥。

2,作者引用《水经注》,书中明确指出中牟邑就是中牟县,还指出中牟邑位置并反驳河北中牟邑学说,此书直到现在还是历史地理学的权威著作,可信度很高。作者视而不见。

3,作者全盘引《春秋左传·正义》中关于中牟邑的论述,是他们认为的“铁证”,杜预的确是河北中牟邑学说的铁杆支持者,但是他有很关键的一句被所有河北中牟邑支持者忽略了:“不知其所案据也”,意思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依据。作者也引用了此句,同样被作者视若无睹。

4,作者所谓的证据有两个明显特点:无明确地点和实物证据。即便是《史记·正义》也只是说“汤阴西五十八里有牟山,盖中牟邑在其山侧”,只是推测中牟邑在牟山边,所以句首用“盖”字,但“侧”也是分东南西北的,又与“中”字明显矛盾,应该是张守节也不能确定这里有没有中牟邑(城),这其实是一句模糊用语,但后世很多学者都当真了(包括作者)。

5,作者最后引用《史记·赵世家》中“欲通平邑、中牟之道,不成”一句,来考证平邑城的位置,又引出汤阴县的牟山,见“牟山浮翠”就确定这里是赵国的中牟邑,然后又据此推断中牟县不是赵国的城邑。即使不考虑中牟县的诸多实物证据(见后),即使都处在只有史料记载的情况下,至少也得和汤阴平分秋色,因为中牟也有牟山(见后),也有很多的史籍记载,除了前说的《汉书》、《晋书》、《水经注》外,还有《太平寰宇记》、《元和郡县图志》、《通典》、正德版《中牟县志》等,可惜这些都作者有意或有意忽略了。

6,还有赵国南部边界这个很关键的问题,作者没有考证。

7,《春秋》、《左传》、《春秋左传·正义》、《管子》、《国语》等诸多史料一致记载当时河北已经被占领,所有国家都没有进河北收复失地,河北已经脱离周王室统治范围,齐桓公是周王室霸主,他建筑的中牟城只能在周王室统治区内。因而整个河北都没有中牟邑,他们连和中牟县争夺的最基本资格都不具备。这史料记载又被作者忽略了。

单从史料记载方面看,中牟县有正史、杂史、县史明确记载,在时间上、权威上优势明显,还有文学作品、族谱、碑文等明确记载,最关键是我们有能彻底推翻河北中牟邑的史料记载,构成完整的中牟县独有证据链条,中牟邑到底在哪里,从理论上已经很明白了。再者,中牟县还有完整的实物证据链条,这是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的证据。

第三、实物证据方面。

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,实物证据是历史研究领域最权威的证据,有一个就可以基本确定,如果有三个以上,就足够下最终结论了。中牟县拥有丰富的独有实物证据,我们来看看:

1,佛肸城,“县东,相传曹操重筑,遗址存”。这是实实在在、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证,据正德版县志记载,明朝时县里的文人雅士经常到此处游玩,留下不少诗文,相信二位作者也去过多次。既是曹操“重筑”,至少也证明此城存在很久了。但是仍被标注为:考误在前。

2,佛肸墓,“县南一里”。这也是一处长期存在的实物,据宋朝《太平环寰宇记》记载:“县南一里、县北一里”各有一座佛肸墓。明朝时县城南有浦芦亭,也是文人雅士常去游玩之处,县志中也有张民表游玩浦芦亭的记载。佛肸墓就在这附近,作者也肯定见过此墓。但是依然被标注为:考“误”已见。

3,明朝时,全国各县都有乡贤祠、名宦祠,读书人每年都要祭拜两次,二位作者肯定也去祭拜过多次,田基位列乡贤之首,入祀乡贤祠的核心标准:必须是本乡(县)人,明末清初朝廷又加上须由大吏(总督或巡抚)题请,可见入祀乡贤祠也不易,也表明普遍认可田基是中牟县人。在名宦祠里,邢伯列在首位,他是春秋时中牟建县后第一位县令。名宦入选标准同乡贤,须是在中牟县当过官且品德贤良之人。

4,一直以来文人雅士写文章时喜欢把中牟县称做“中牟邑”、“牟邑”,各版县志《艺文卷》里都能找到几篇,现存的雁鸣湖校氏墓地碑刻(省保)、大孟镇贺岗村玄帝庙碑刻(市保)明确写着“中牟邑”三字,明朝时此类证据应该更多。尤其是后一块碑文是张民表之父张孟男撰写。按作者思路,:也是误,需要正!

5,中牟县民间一直有很多邢伯、佛肸、田基的传说、诗文等。如东汉末年大文豪蔡邕有一篇《述行赋》,记录他从大梁到洛阳一路的见闻,到中牟县时,还听到人们谈论佛肸反叛的事;三国时曹操在中牟城铸立一座佛肸像;正德版县志《艺文卷》也有很多相关文章。也就是说,至少从东汉起直到明朝结束,中牟邑相关的传说一直在中牟县沿续,佛肸城、佛肸墓、乡贤祠、名宦祠到民国时期才消失,到1936年编撰县志时还说提到中牟邑争夺之事,让参观庙祠者“有所考焉”;作者对此选择了充耳不闻。

面对如此众多且为中牟县独有的实物证据,“幸好”作者事先在“理论”上否定了中牟县,它们被否定也就“顺理成章”了。既然把这些全否定了,还要给中牟县再找一个源头,这就是作者“臆谓”一个“山寨河北中牟”的初衷。为了证明自己的研究“正确”,作者很是花费了一番“心思”!

第四、关于牟山,作者依然标注为:“此亦赵地误也。”

汤阴西有牟山,是作者及很多学者认定此处中牟邑为“正”的唯一依据。既然都叫牟山,为什么我们的牟山就是“误”呢?另外河北元氏县、河南杞县、山东牟平县等多地都有牟山,其中元氏县也在争夺中牟邑,主要依据也是境内有牟山;再者,在中牟邑时期的历史事件中,没有一句提到牟山,也没有与山相关的描述,因而以牟山为证据判定中牟邑(城)的位置过于牵强。

第五、作者虽说是在编撰中牟县志,但他们相信河北有中牟邑,并且坚定的认为中牟县所有关于中牟邑的记载和实物都是“误”,这种先入为主的编撰心态有失客观;在这种思维模式下,所有中牟县证据一概否定,即使是正史和实物也不能幸免,对河北中牟邑有利的全部照收,杂史也不遗漏,修史的公正原则不够。为清除河北中牟邑的“障碍”,凭空给中牟县的“臆谓”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起源,并且还放在正文第一段,这是极不严谨的。他们编中牟的历史,却没有站在中牟的立场上考虑,把自己的家乡描述成了一个巨大的山寨区,致使中牟县汉之前的历史断绝。到如今,这猜想为鹤壁争夺中牟邑提供很不错的思路。

第六、书开头是县令段耀然写的《序》,文中说他想编撰县志,大家推荐张民表,于是“躬礼其庐”请他“执笔”,“期月而就”,一个月就编撰出一部县志,效率确实很高,但是给人闭门造车的感觉,因为他没有说实地考查。之前韩思忠编撰正德版县志时“躬历境内山川古迹,踏藓拭碑辨认铭章”、“遍询故老”、“参互磨审、务求具真”。编撰态度不同,导致结果不同:正德版整体质量远高于天启版。

中牟邑研究是一个复杂巨大工程,须要全方位研究,最主要的是要坚持史学研究的基本原则:客观、公正、严谨。这种蜻蜓点水、盲人摸象式的研究最是要不得,带着先入为主观点去研究更不可取,不但解不开历史真相,反而是在添乱。如今作者的观点被鹤壁人发挥的淋漓尽致,成为争夺中牟邑、打压中牟县的有力法宝,给解开中牟邑真相、迎接中牟邑回归增加不小的难度。

第七、各版县志对中牟邑的记载:

1,正德版:春秋为郑邑,后为晋大夫佛肸封邑,所谓以中牟叛者是也。

2,天启版:①读《论语》者,敝邑沿为赵邑,而实非也。②三家分晋中牟属魏,已而为赵取。魏遂于今荥阳割一块地,施故号于新邑。③则河南之中牟非赵之中牟又可知也。

3,乾隆版:①今之中牟在郑地,其名起于汉初无疑。②今彰德府汤阴县即古之荡阴,《舆图志》载有西牟山,但未闻为中牟邑。③二说并存之,以俟博考。

4,同治版:自汉置河南郡中牟县始有中牟之名,非《春秋》《论语》之中牟矣。今志中牟则应以郑之圃田为是,而中牟之名断自汉始,在赵、在魏、在汤阴固无须词费也。

5,民国版:全文引用同治版观点,最后加一句:右录旧志证:中牟为郑圃田,非晋佛肸宰邑也。又《杂记》卷:名宦则首列邢伯、乡贤则首列田基相沿已久,未可没也。故不为立传而录其轶事于此,俾瞻仰庙者有所考焉。

6,1999年版:《清代以前建置沿革表》西周叫圃田,属管国;春秋叫清邑,属郑国;战国叫中牟邑,属魏国,周元王六年至秦王政二十五年(前476年至前222年)置中牟邑。

可以看出自天启版开始把河北中牟邑学说引狼入室,让其牢固占据中牟县志,开创了中牟人大力否定中牟历史、将家乡历史文化拱手送人的先河,造成中牟县历史断裂的极其尴尬后果,导致后来多地争夺中牟邑的局面。中牟人书写此段历史时无所适从,因而各版县志中的记载真可谓五花八门众说纷纭,然而历史真相只能有一个!彻底解决中牟邑问题,几百年来一直是中牟士林的心愿,这对中牟历史来说是划时代意义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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